文/餅魚(跨文化宣教士)
去日本旅遊時,你可能有機會參訪神社,你知道你在神社裡看到穿白衣紅袴的女生可能是工讀生嗎?上圖是一則2025年日本上賀茂神社徵打工巫女的IG貼文,從12/26到1/18,還有跨年的大夜班,邀請18~25歲的未婚女性在神社打工,協助參拜者求籤和販賣符紙、護身符等等。常看日本戲劇或動畫的人或許對巫女不陌生,像是動畫電影《你的名字》就設定女主角家是當地神社的繼承者,但由於爸爸撇下神職去當村長,女主角偶爾要做巫女幫忙奶奶處理神社的事務,也因著這個身份讓她有神奇的遭遇。從打工貼文和娛樂媒體隱約可以發現,巫女不是神社裡的重要角色,彷彿不如其他神職人員專業。
*巫女的地位隨著政策制度漂流起伏
若回顧日本歷史,在唐代制度與佛教傳入日本前,巫女曾是重要的祭司和靈媒。《三國志・魏書》記載古代日本的女王卑彌呼,就是泛靈信仰傳統中的巫女,她既是代表國家的領袖,也是護佑人民的祭司。到了第七世紀,擁護佛教文化的勢力認定傳統巫男和巫女用法術迷惑眾人,將他們流放到外地。同時,為了將官方的神職人員限定為男性,還找了當代寫手大做文章,貶低巫女的角色。除了能依親留在佛寺或神社生活的巫女,一些巫女只好四處旅行,靠著為人祈禱、求神旨、傳教來維生。也因為有一群巫女四處旅行,延續了平民百姓對巫女和神靈信仰的忠誠。
巫女雖然失去了正當的地位,巫女的舞蹈仍然長久被視為宗教儀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。第八世紀起,貴族和佛寺常常邀請巫女在祭祀儀式中跳舞,藉以展現儀式的神聖,打動觀賞者的心。跳舞於是一度成為巫女的象徵。十七世紀,有一位專門負責祭祀舞蹈的官員,還設立一系列相關的訓練和執照,大量聘用貧窮或逃家的女孩,培養她們成為跳舞的巫女。可惜當這位官員失勢時,就突然多出許多無依靠的巫女。當時,貫徹男尊女卑思想的政府,還曾下令女性不能進入神社寺廟,並在許多街區立牌禁止巫女進入。直到日本結束鎖國,邁向文明化時,巫女並沒有因此變得自由。新政府認為神靈附體的預言和巫女都是需要改革的迷信,於是頒布巫女禁令,讓巫女的地位變得更危險。與新政府的宗教觀相抗衡的,是一些宗派神社主張復興巫女的重要性和巫女舞,皇室的樂師還刻意製作了只有女性可以跳的祭祀舞,讓女性重新有事奉的機會。
*巫女是必要的,也是被驅逐的
從日本巫女的角色變遷歷程,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瞥見女性事奉的特質和意義。日文的巫女就是「神子」的意思,由於傳統認為女性更貼近自然和神明,巫女成為神與人對話的器皿,她們的舞蹈象徵了神明的臨在。因此,即使在巫女被貶低或禁止的時代,貴族和僧侶仍需要委託巫女在儀式上跳舞,體現男性神職人員無法呈現、取代的靈性樣貌。此外,儘管巫師不論男女都能為人通靈和醫病,巫女卻是婚姻和生育儀式中不可或缺的角色,仍然有許多妻子和母親們將巫女請到家中,代她們向神祈求婚姻和生產的平安。
父權中心的思維也促成了巫女的邊緣化。第七世紀的日本仿效中國唐代的制度,開始鞏固男性領袖的地位,不只是神職人員,女性也不再能擔任政治要職。十七世紀培養跳舞巫女的官員也是個耐人尋味的例子,雖然建立資格制度增加了巫女的能見度,卻吸收了許多本來就在社會上較為邊緣的女性(如妓女)進入男性支配的依附體系。同時,規定女性無法進出寺廟神社,更是奪去她們宗教活動的空間和權利。巫女的處境似乎娓娓道出普遍女性在社會上被邊緣化的故事,或者斗膽這麼說,貶低女性的神職就是貶低女性的開端。
*以巫女故事為鏡,我們看到了什麼?
近年來,日本有許多女性神職人員開始爭取她們事奉的權利。不只是一些從神道教神職養成學校畢業後投身神社的女性神職人員,佛教各宗派以及基督教的女性神職人員也爭取能在職分、薪資、靈性上被平等地看待。從日本巫女的發展脈絡來思考,恢復女性在宗教上的參與和表現,是否能讓長期在男性主義宗教文化下的人們,既滿足靈性上的缺失,又彰顯社會公義呢?回望自身,女性神職人員在華人信仰群體的參與和表現又受到哪些因素影響?值得我們更進一步探索。
參考資料
Groemer, Gerald. 2007. “Female Shamans in Eastern Japan during the Edo Period.” Asian Folklore Studies 66, no. 1/2: 27-53. http://www.jstor.org/stable/30030449.
Meeks, Lori. 2011. “The Disappearing Medium: Reassessing the Place of Miko in the Religious Landscape of Premodern Japan.” History of Religious Landscape of Premodern Japan 50, no. 3: 208-260. https://doi.org/10.1086/656611.
